相較于“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,千里孤墳,無處話凄涼”,在我看來,那句“庭有枇杷樹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蓋矣”更能寄托對亡妻的哀思??吹皆鹤永锞G蔭如蓋的枇杷樹,當年只是自己種下的一顆小樹苗,現如今,已是枝繁葉茂,吾妻離去多久了?全句不寫相思,亦沒有哀傷一類的字眼,但悲傷眷戀之情溢于言表,處處透露著對亡妻的想念。我尊敬的三媽去世一年多了,三叔有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?
又逢清明,我依然不想也不愿去三媽墳上送一束花。是的,我接受不了三媽不在了這個事實。三媽走的時候,小堂妹打電話問我回不回去參加她媽媽的告別儀式,我以我的小孩子太小走不開為理由沒有回去。好像我不去,看不到,就可以當作三媽還活著,只是我們都很忙,沒有時間打電話或是視頻。我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自己做好的謊言沙堡里,以為不聽不看不觸碰,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。三媽走后,我再也沒有去過三叔家里,我不去,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,我三媽沒有遠走。
三媽是多么孝順的一個人。我奶奶腰疼的厲害,三爸三媽把奶奶接去,找專家醫生給奶奶做治療。我奶奶老了夠不著剪腳趾甲,三媽給我奶奶用溫水泡好腳,腳趾甲泡軟了,給奶奶剪趾甲。我奶奶的腳趾甲很難剪的,她小時候我太奶奶給她裹腳,我奶奶怕疼,自己偷偷把裹腳布拆了,但是腳趾頭還是裹得變了形。特別是大腳趾,每次剪腳趾甲,一定要把長到肉里的趾甲剪掉,不然走路腳疼。次次剪的大腳趾鮮血淋淋的,我看著都害怕,我是從來不敢給我奶剪大腳趾甲的??墒侨龐寘s會抱著我奶奶的腳,把每個腳趾甲都修剪的干干凈凈。
三媽是多么善良的一個人。我爸有次坐車,倒霉的出了車禍胳膊骨折了,醫生就給用夾板夾著說慢慢就長好了。三爸三媽回來看我爸,我爸還是疼痛難忍,他們當時就把我爸接走了,帶我爸去洛陽的白馬寺骨科醫院醫治。一直到我爸可以拆了石膏那些,才送我爸回來。
三媽是多么堅強的一個人。有次她自己腿上被煤球爐燙傷了很大一塊,走路都受影響。彼時三叔所在的部隊遠在敦煌,三媽每次給三叔寫信都是說家里一切都好,不用掛念。也不準家人給三叔說,說怕三叔著急。
三媽是多么溫暖的一個人。她對我們小一輩的孩子很關愛。以前我們都還小,每逢過年,三媽都會帶著我們一群孩子出去玩,帶著我們去照相館拍照片,還給我們買炒板栗吃。要玩到吃晚飯的時候,才帶著我們回家。
三叔是軍人,常年在部隊。三媽年輕時和三叔聚少離多,辛苦撫養堂弟堂妹健康長大,等到堂弟參加工作,小妹也眼看要畢業,三叔也從部隊退休了,三媽終于可以清閑下來,每天溜溜她喜歡的那只漂亮的博美狗,跳跳廣場舞。多美好的生活,怎么就檢查出癌癥了呢?還是晚期。多么想要祈求上帝把時間退回到哪怕是一年前,讓三媽去檢查身體,發現那無情的癌細胞已經在她身體里蠢蠢欲動,伺機萌芽;多想把三媽身體里的癌細胞趕出去,讓三媽恢復健康??墒?,我們都知道,來不及了,發現的太晚了。三叔用盡心力求醫問藥也只是維持了三媽兩年半的生命,最終,還是天人兩隔。
雖然三媽已經走了一年多了,我還是會夢見她。多希望不是夢,多希望之前發生的種種才是夢。特別心疼小堂妹,有次她嚎啕大哭,一邊哭一邊喊“我媽為什么不早點去檢查身體,為什么要到晚期了才發現,為什么是我媽,為什么要發生在我媽身上”。身邊的人心疼的掉眼淚,可是什么都改變不了。
時至今日,我們還是會勇敢的生活下去,又是一年清明時,愿您安康。
(作者:直管十三部 劉姍)